“你不是我妈妈吗？”小云不解地问。

“我是你的妈妈，但是这个也是你的妈妈。”

“一个人到底有几个妈妈呢？”小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说：

“哦，我知道了，一个人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姥姥是你的妈妈，奶奶也是你的妈妈，姥爷是你的爸爸，爷爷也是你的爸爸，是吗，妈妈？”

王芳芳让小云说的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她觉得跟一个孩子解释生母养母的关系，她应该是听不明白吧，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嗯，对，是的！”

桑秀兰第一次听自己的小女儿说话，声音甜美，说出的话竟然这么可爱，她不觉含着眼泪笑了。

“小云，我也是你妈妈，让妈妈抱抱好吗？”

“好啊！”说着，小云就过来站在了桑秀兰的面前。

桑秀兰抱起六年来没有见面的女儿，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人生真是无常啊，小女儿刚生下来时那么小，那么软，自己仅仅抱着她吃了几次奶，就分开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啊，自己思念女儿的泪流了多少？如今这么可爱，这么懂事的女儿竟然就在自己怀里，这都是真的吗？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桑秀兰把小云放在地上，看着小云的眼睛说：

“妈妈给你梳梳头好吗？”

满屋子的人都以为桑秀兰是想弥补一下对孩子的缺失，表达对小云的母爱。

小云有些奇怪，她说：“我今天的辫子不好看吗？”

“不，不，好看！”你妈妈给你梳的辫子非常好看，只不过我也想给你梳一次！”

“好!”小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这时候，王芳芳递过来一把梳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桑秀兰说：

“大姐，梳吧！”

小云的头发散下来，桑秀兰凭着记忆在小云的头顶寻找。果然，在头旋的旁边一颗凸起的鲜红的痦子出现在了眼前，桑秀兰再也按捺不住，蹲下身子抱着小云放声大哭起来。

王芳芳怕吓到小云，一把把懵了的小云拉到身后，又怕桑秀兰摔倒，另一只手扶住了她。

李怀民说：

“你这是干什么呀？孩子都找到了，你又是梳头又是哭的，眼看好日子来了，你作的哪门子妖？”

王芳芳用手势制止了李怀民，看着还在哭的桑秀兰，干脆自己来说吧：

“刚才大姐是在确认小云头顶上的红痣。”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过来扒拉小云的头看，弄的小云一边躲一边嫌弃的跑开了。她这一连串的表现逗的人们都笑了。

王芳芳伸手扶起桑秀兰说：

“大姐，这回你放心了吧？”

“嗯嗯嗯！”桑秀兰连连点着头说：

“放心了，这就是我丢失的小女儿，你也知道那颗痣是吧？”

“小云一抱来就是被我养着，我养了她三年，我给她洗脸、洗澡、洗头，我当然知道了！”王芳芳抹去刚才桑秀兰哭时被逗出的眼泪。

李怀民和桑秀兰来前就商量好了，不能让王家白养这个孩子。说起来是一晃六年，但是养育一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呀！他们把自己家里的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又从亲戚那儿借了一些，凑够了5000块钱，一起拿了来。

这时李怀民从口袋里掏出钱递向王芳芳，说：“感谢你们六年来对小云的养育之恩，你们把她养的这么好，我们真的非常感谢，即使是跟着亲爹亲妈，也不一定能把孩子养的这么好，看到她长得壮壮实实，还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我们特别的欣慰。这点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无论如何也请你收下！”

王芳芳被这么多钱吓了一跳，说：“可不行啊，我可不能要你这钱，我们要小云就是想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我爸知道了，也不可能让我要的。”

桑秀兰说：

“养孩子吃喝穿用哪不得钱呀，我们自己养也是需要花钱的，更何况你们跟她非亲非故，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还能当成亲生的养，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呀，快收下吧！”

“就是呢，可惜大叔大婶都不在了，要不然我一定给他们养老送终！”李怀民也跟着说。

双方推诿了很久，最后还是高发民从中打圆场，王芳芳才勉强收下了钱，说她先拿着，将来都给小云。

小云三岁以后就住在姥姥家，她是姥姥家唯一的小孩，所以她从小就恋伴儿。她看到姐姐小丽时，就觉得特别亲近，主动上去拉姐姐的手，嘴里叫着姐姐，可是小丽却条件反射般的甩开了小云的手。

桑秀兰对小丽说：

“小丽，在家里妈妈不都跟你说了吗？咱们来接妹妹，你以后要和妹妹好好相处，你要爱妹妹！妹妹拉你的手，你怎么可以甩开？”说的小丽红了脸。

屋里气氛有些尴尬，这时，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的秦晓宁赶紧从桑秀兰她们带来的礼物里拿了一包糖果，拆开叫小丽、小云过来吃糖。不一会儿，俩人就混熟了。

吃过午饭，李怀民一家，要带着小云回家了，这时，小云突然就不干了。

当她听懂了大人是想把她永远带走，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时，小云抱着王芳芳的大腿说：“妈妈，我不去，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人们不明白，本来相处的很好，还跟姐姐玩了半天，为什么就突然不去了呢？

一群人围着孩子问原因。小云开始不说，问急了，才说：

“我不去，上次三姥姥和三姥爷把我带去，三姥姥就会让我干活，不干就打我，还不让我上桌吃饭，后来是姥爷把我接回来了，现在姥爷也去找姥姥了，这么多天还不回来，要是我去了挨打，谁去接我呀？”

揪心的话，听得王芳芳和桑秀兰又是眼泪涟涟。

无论一家人怎么劝，小云也不听。

后来高发民说：

“小云呐，我是村里的***，是最大的官儿，村里所有人都听我的，你放心，你爸爸妈妈都听我的，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就去找我，我帮你撑腰”。

“那你有我姥爷厉害吗？能带我走吗！”

“可以呀，如果你爸妈对你不好，我就把你直接带走，你想留在我家，我就养着你，你想回来找芳芳妈妈，我就给你送回来！”好说歹说，小云才勉强同意了。

六岁其实是一个不小的年龄了，已经有了记忆，也有了自己的思维，三岁时受虐待的经历已经在她心里形成了阴影。

后来大人们经过再三商量，决定让王芳芳陪小云一起去住几天，帮小云过渡一下，免得孩子太难过。

于是，双排座司机拉着王芳芳去了她婆家，做了一些交代，婆婆、公公、老公把小云送回他亲爸亲妈跟前的事也说了一下，王芳芳的公公婆婆一看这个拖油瓶终于彻底摆脱了，当然非常乐意，虽然对王芳芳还要耽误几天才能回来干活的事有些怨言，不过想到这次以后就再也没麻烦了心里还是能接受的。

就这样，经过六年的时间，小云又回到了她的家里。

王芳芳在小云家住了五天，桑秀兰带着王芳芳和小云在他们村里参观他们这个村子。近几年发展的很快，村子南面和西面是两片稻田，村子的北面是大棚基地，那里一排一排的大棚一眼望不到边，村子的东面则是一大片旱田，桑秀兰说今年种了玉米、高粱、小麦，有的人家还种了旱烟和芝麻。

她们去了村中央的碾盘边，这是全村的中心，平时有村外来卖东西的人就把摊子摆在这儿，然后到队部大喇叭一广播，人们就到这儿来买。

又遇到了那一群聊闲的老太太，老太太们在小云回村的当天就跑李怀民家看了新鲜，知道她们当天是多虑了，今天看到王芳芳赶紧过来道歉，说：

“上次真的对不起，把你和你嫂子当成了坏人，我们也是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别跟我们老太太一般见识！”

王芳芳一点没怪她们，相反，还挺感激她们的，要不是当天她们把自己和秦晓宁送到队部去，也许找到李怀民和桑秀兰还没有那么顺利呢，她陪着笑脸说：

“没事，没事，你们有防贼的觉悟是好事，发挥你们的余热，保护大家的财产，村里人多喜欢你们呐！”

于是老太太们又高兴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夸王芳芳一家是菩萨心肠；又夸小云长得漂亮还懂事，是桑秀兰生的好，王芳芳教育的好；也有的人骂老李婆子心狠，当初真不该做那样的事。桑秀兰怕小云听到赶紧用眼睛制止了说这话的老太太，老太太知道自己失言，马上闭了嘴。

五天后，王芳芳就回她家去了。

这天正好是镇上的大集，一早桑秀兰就说今天要带着小云去赶集，给她买两件衣服，然后再给小丽和小云买点好吃的，顺便买个大簸箕。

地里的稻草还没拉回来，这几天因为小云回家，耽误了不少，李怀民要抓紧去拉，所以他草草吃了点饭开着手扶拖拉机就走了。

桑秀兰让小丽在家看家，小丽一听明显就不高兴了，她也想跟着去赶集，因为今天正好是周日，学校不用上课，桑秀兰说：

“你不正好在家里写作业吗？你去也没啥事，回来给你买好吃的还不行吗？”

小丽撅着嘴巴用眼瞥了一眼小云，自言自语地说：

“都怪小云，她没来前妈妈都是带着我去赶集。”

虽然声音不大，小云也听到了。开始的时候，小云怕桑秀兰像三姥姥那样，逼她干活，打她，骂她，可是桑秀兰并没有。和她说话都是和颜悦色，吃饭时把好吃的都夹给她和姐姐。

王芳芳的陪住也让她安心不少，在她内心深处，对王芳芳有着绝对的信任。这些天经历的事太多了，从人们的言谈话语中，她知道了，王芳芳的亲生孩子是小勇，桑秀兰家才是她该回的地方。

王芳芳临走时嘱咐小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帮他们干活，和姐姐好好玩儿，她都听到心里去了。

她也觉得是自己的到来抢了姐姐去赶集的机会，心里有点愧疚。她跟桑秀兰说：“妈妈，要不我和姐姐看家吧，你自己去。”

桑秀兰明白了小云的意思，欣慰地摸摸小云的头说：

“这次妈妈带着你，要不然我怕买的衣服你不合适，下次你就和姐姐在家！”

桑秀兰带着小云从集上回来，小云高兴地一蹦一跳的进门就喊：

“姐姐，姐姐，妈妈给咱们买了苹果、香蕉和糖葫芦，你快出来呀!”

小丽高兴地从屋里跑出来，接过好吃的一阵风跑回屋里，一件一件摆在炕上。

这时，她看到后进来的妈妈把两个袋子放在炕上，她打开一看，是一件红色的上衣和一条宝蓝色的裤子，非常的漂亮，她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但是看大小肯定是给妹妹买的，她的嘴巴就撅了起来，说：

“妈妈，你给我买衣服了吗？”

桑秀兰说：“妹妹刚回家，衣服不够穿，先给她买一身。你还有衣服穿呢，现在都秋后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到过年的时候就给你买!”

小丽表现出老大的不高兴，小云一看姐姐又不高兴了，说：

“姐姐，我不要这两件衣服，都给你吧!”

“谁用你在这装好人，这衣服明显就是给你买的，我能穿的了吗？这么小，快去一边去。”说着用手一推小云，拔腿就跑出去了，小云一下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桑秀兰一看，马上过来扶小云，嘴里骂着小丽：

“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小云，快起来，摔疼了没？”

小云非但没哭，还反过来安慰桑秀兰说：“没事，妈，我没摔疼，你别着急！”

小小的小云敏感的感知到姐姐是不喜欢她的，从第一次见面，自己去主动拉姐姐的手，姐姐的第一反应是甩开了她的手，她就感觉到了。

桑秀兰知道，因为家里就小丽一个孩子，她多少有点以自我为中心，倒是小云小小年纪却有着大大的格局，令人佩服。

小丽从家里出来，去了二妈家。

小云丢了的第二年，二伯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二妈沈巧玉。

沈巧玉是离婚的，她和第一个男人结婚好几年生不出孩子，婆家就不要她了，离婚后她住在娘家，住了没多长时间娘家嫂子就容不下她了，每天指桑骂槐，所以当有人给她介绍了李怀玉时，她没怎么考察就答应了。

像她这种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不带孩子的男人肯定是不要她。

李怀玉有两个孩子，还都是女儿，负担不重，沈巧玉就欣然接受了。

李怀玉听说对方不会生孩子，一想也不是坏事，自己两个女儿，也没有非得要儿子的打算，再说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也许会对两个女儿更好，所以两个人都没意见，很快就结婚了。

其实媒人当时有一点没对李怀玉说，那就是沈巧玉还有一个缺点——爱玩麻将。她的这一爱好源自于她的原生家庭，她娘家妈喜欢玩麻将，不是说只逢年过节玩的那种，平时一有空就要去玩，年轻时玩上瘾经常顾不上做饭，顾不上收拾家，为这事两口子没少吵架。

沈巧玉小时候，她妈带着沈巧玉在外面玩儿，碰到牌友一招呼，马上就玩起来了，全然忘了沈巧玉。